出自宋代黃庭堅的《寄黃幾復》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傳書謝不能骡男。
桃李春風一杯酒淆游,江湖夜雨十年燈。
持家但有四立壁隔盛,治病不蘄三折肱犹菱。
想見讀書頭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吮炕。(想見一作:想得)
我住在北方海濱腊脱,而你住在南方海濱,欲托鴻雁傳書龙亲,它卻飛不過衡陽陕凹。
當年春風下觀賞桃李共飲美酒,江湖落魄俱笛,一別已是十年捆姜,常對著孤燈聽著秋雨思念著你。
你支撐生計也只有四堵空墻迎膜,艱難至此;你治理國家就像三折肱的良醫(yī)一樣浆兰,不需要去請求別人的經(jīng)驗磕仅。
想你清貧自守發(fā)奮讀書,如今頭發(fā)已白了罷簸呈,隔著充滿瘴氣的山溪榕订,猿猴哀鳴攀援深林里的青藤。
此詩作于神宗元豐八年(1085)蜕便,其時詩人監(jiān)德州(今屬山東)德平鎮(zhèn)劫恒。
黃幾復:名介,南昌人轿腺,是黃庭堅少年時的好友两嘴,時為廣州四會(今廣東四會縣)縣令。
“我居”句:《左傳·僖公四年》:“君處北海族壳,寡人處南海憔辫,惟是風馬牛不相及也》戮#”作者在“跋”中說:“幾復在廣州四會贰您,予在德州德平鎮(zhèn)坏平,皆海濱也〗跻啵”
寄雁”句:傳說雁南飛時不過衡陽回雁峰舶替,更不用說嶺南了。
四立壁:《史記·司馬相如傳》:“文君夜奔相如杠园,相如馳歸成都坎穿,家徒四壁立》稻ⅲ”
蘄:祈求玲昧。肱:上臂,手臂由肘到肩的部分篮绿,古代有三折肱而為良醫(yī)的說法孵延。
瘴溪:舊傳嶺南邊遠之地多瘴氣。
這首詩作于宋神宗元豐八年(1085年)亲配,此時黃庭堅監(jiān)德州(今屬山東)德平鎮(zhèn)尘应。黃幾復,名介吼虎,南昌(今江西南昌市)人犬钢,與黃庭堅少年交游,交情很深思灰,黃庭堅為黃幾復寫過不少詩玷犹。此時黃幾復知四會縣(今廣東四會縣)。當時兩人分處天南海北洒疚,黃庭堅遙想友人歹颓,寫下了這首詩。
“我居北海君南河秃”巍扛,起勢突兀。寫彼此所居之地一“北”一“南”乏德,已露懷念友人撤奸、望而不見之意;各綴一“汉袄ǎ”字胧瓜,更顯得相隔遼遠,海天茫茫瘾晃。作者跋此詩云:“幾復在廣州四會贷痪,予在德州德平鎮(zhèn),皆海濱也蹦误〗俾#”
“寄雁傳書謝不能”肉津,這一句從第一句中自然涌出,在人意中舱沧;但又有出人意外的地方妹沙。兩位朋友一在北海,一在南海熟吏,相思不相見距糖,自然就想到寄信;“寄雁傳書”的典故也就信手拈來牵寺。李白長流夜郎悍引,杜甫在秦州作的《天末懷李白》詩里說:“涼風起天末,君子意如何帽氓?鴻雁幾時到趣斤,江湖秋水多!”強調(diào)音書難達黎休,說“鴻雁幾時到”就行了浓领。黃庭堅卻用了與眾不同的說法:“寄雁傳書——謝不能∈迫”意謂:我托雁兒捎一封信去联贩,雁兒卻謝絕了∩诱“寄雁傳書”泪幌,這典故太熟了,但繼之以“謝不能”玄渗,立刻變陳熟為生新座菠。黃庭堅是講究“點鐵成金”之法的,王若虛批評說:“魯直論詩藤树,有‘奪胎換骨’、‘點鐵成金’之喻拓萌,世以為名言岁钓。以予觀之,特剽竊之黠者耳微王÷畔蓿”(《滹南詩話》卷下)類似“剽竊”的情況當然是有的,但也不能一概而論炕倘。上面所講的詩句钧大,可算成功的例子。
“寄雁傳書”罩旋,作典故用啊央,不過表示傳遞書信罷了眶诈。但相傳大雁南飛,至衡陽而止瓜饥。王勃《秋日登洪府滕王閣餞別序》云:“雁陣驚寒逝撬,聲斷衡陽之浦∨彝粒”秦觀《阮郎歸》云:“衡陽猶有雁傳書宪潮,郴陽和雁無∪に眨”黃庭堅的詩句狡相,亦同此意;但把雁兒擬人化食磕,寫得更有情趣尽棕。
第二聯(lián)在當時就很有名。這兩句詩所用的詞都是常見的芬为,甚至可說是“陳言”萄金,談不上“奇”。張耒稱為“奇語”媚朦,當然是就其整體說的氧敢;可惜的是何以“奇”,“奇”在何處询张,他沒有講孙乖。其實,正是黃庭堅這樣遣詞入詩份氧,才創(chuàng)造出如此清新雋永的意境唯袄,給人以強烈的藝術(shù)感染。
任淵說這“兩句皆記憶往時游居之樂”蜗帜,看來是弄錯了恋拷。據(jù)《黃幾復墓志銘》所載,黃幾復于熙寧九年(1076年)“同學究出身厅缺,調(diào)程鄉(xiāng)尉”蔬顾;距作此詩剛好十年。結(jié)合詩意來看湘捎,黃幾復“同學究出身”之時诀豁,是與作者在京城里相聚過的,緊接著就分別了窥妇,一別十年舷胜。這兩句詩,上句追憶京城相聚之樂活翩,下句抒寫別后相思之深烹骨。詩人擺脫常境翻伺,不用“我們兩人當年相會”之類的一般說法,卻拈出“一杯酒”三字展氓∧屡浚“一杯酒”,這太常見了遇汞,但惟其常見未妹,正可給人以豐富的暗示。沈約《別范安成》云:“勿言一樽酒空入,明日難重持络它。”王維《送元二使安西》云:“勸君更進一杯酒歪赢,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化戳。”杜甫《春日憶李白》云:“何時一樽酒埋凯,重與細論文点楼?”故人相見,或談心白对,或論文掠廓,總是要吃酒的。僅用“一杯酒”甩恼,就寫出了兩人相會的情景蟀瞧。詩人還選了“桃李”、“春風”兩個詞条摸。這兩個詞悦污,也很陳熟,但正因為熟钉蒲,能夠把陽春煙景一下子喚到讀者面前切端,用這兩個詞給“一杯酒”以良辰美景的烘托,就把朋友相會之樂表現(xiàn)出來了顷啼。
其實要用七個字寫出兩人離別和別后思念之殷帆赢,也不那么容易。詩人卻選了“江湖”线梗、“夜雨”、“十年燈”怠益,作了動人的抒寫仪搔。“江湖”一詞蜻牢,能使人想到流轉(zhuǎn)和飄泊烤咧,杜甫《夢李白》云:“江湖多風波偏陪,舟楫恐失墜≈笙樱”“夜雨”笛谦,能引起懷人之情,李商隱《夜雨寄北》云:“君問歸期未有期昌阿,巴山夜雨漲秋池饥脑。”在“江湖”而聽“夜雨”懦冰,就更增加蕭索之感灶轰。“夜雨”之時刷钢,需要點燈笋颤,所以接著選了“燈”字∧诘兀“燈”伴澄,這是一個常用詞,而“十年燈”阱缓,則是作者的首創(chuàng)非凌,用以和“江湖夜雨”相聯(lián)綴,就能激發(fā)讀者的一連串想象:兩個朋友茬祷,各自飄泊江湖清焕,每逢夜雨,獨對孤燈祭犯,互相思念秸妥,深宵不寐。而這般情景沃粗,已延續(xù)了十年粥惧。
晚唐溫庭筠不用動詞,只選擇若干名詞加以適當?shù)呐浜献钪眩瑢懗隽恕半u聲茅店月突雪,人跡板橋霜”兩句詩,真切地表現(xiàn)了“商山早行”的情景涡贱,頗為后人所稱道咏删。歐陽修有意學習,在《送張至秘校歸莊》詩里寫了“鳥聲梅店雨问词,柳色野橋春”一聯(lián)督函,終覺其在范圍之內(nèi),他自己也不滿意(參看《詩話總龜》、《存余堂詩話》)辰狡。黃庭堅的這一聯(lián)詩锋叨,吸取了溫詩的句法,卻創(chuàng)造了獨特的意境宛篇⊥藁牵“桃李”、“春風”叫倍、“一杯酒”偷卧,“江湖”、“夜雨”段标、“十年燈”涯冠,這都是些名詞或名詞性詞組,其中的每一個詞或詞組逼庞,都能使人想象出特定的景象蛇更、特定的情境,展現(xiàn)了耐人尋味的藝術(shù)天地赛糟。
同時這兩句詩派任,還是相互對照的。兩句詩除各自表現(xiàn)的情景之外璧南,還從相互對照中顯示出許多東西掌逛。第一、下句所寫司倚,分明是別后十年來的情景豆混,包括眼前的情景;那么动知,上句所寫皿伺,自然是十年前的情景。因此盒粮,上句無須說“我們當年相會”鸵鸥,而這層意思,已從與下句的對照中表現(xiàn)出來丹皱。第二妒穴、“江湖”除了前面所講的意義之外,還有與京城相對的意義摊崭,所謂“身在江湖讼油,心存魏闕”,就是明顯的例證呢簸≈希“春風”一詞淆攻,也另有含意。孟郊《登科后》詩云:“昔日齷齪不足夸嘿架,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啸箫,一日看盡長安花耸彪。”和下句對照忘苛,上句所寫蝉娜,時、地扎唾、景召川、事、情胸遇,都依稀可見:時荧呐,十年前的春季;地纸镊,北宋王朝的京城開封倍阐;景,春風吹拂逗威、桃李盛開峰搪;事,友人“同學究出身”凯旭,把酒歡會概耻;情,則洋溢于良辰美景罐呼、賞心樂事之中鞠柄。
“桃李春風”與“江湖夜雨”,這是“樂”與“哀”的對照弄贿;“一杯酒”與“十年燈”春锋,這是“一”與“多”的對照〔畎迹“桃李春風”而共飲“一杯酒”期奔,歡會極其短促∥D颍“江湖夜雨”而各對“十年燈”呐萌,飄泊極其漫長∫杲浚快意與失望肺孤,暫聚與久別,往日的交情與當前的思念,都從時赠堵、地小渊、景、事茫叭、情的強烈對照中表現(xiàn)出來酬屉,令人尋味無窮。張耒評為“奇語”揍愁,并非偶然呐萨。
后四句,從“持家”莽囤、“治病”谬擦、“讀書”三個方面表現(xiàn)黃幾復的為人和處境。
“持家朽缎,——但有四立壁”惨远,“治病,——不蘄三折肱”饵沧。這兩句锨络,也是相互對照的。作為一個縣的長官狼牺,家里只有立在那兒的四堵墻壁羡儿,這既說明他清正廉潔,又說明他把全部精力和心思用于“治病”和“讀書”是钥,無心掠归、也無暇經(jīng)營個人的安樂窩∏哪啵“治病”句化用《左傳·定公十三年》記載的一句古代成語:“三折肱虏冻,知為良醫(yī)〉簦”意思是:一個人如果三次跌斷胳膊厨相,就可以斷定他是個好醫(yī)生,因為他必然積累了治療和護理的豐富經(jīng)驗鸥鹉。在這里蛮穿,當然不是說黃幾復會“治病”,而是說他善“治國”毁渗,《國語·晉語》里就有“上醫(yī)醫(yī)國践磅,其次救人”的說法。黃庭堅在《送范德孺知慶州》詩里也說范仲淹“平生端有活國計灸异,百不一試埋九京”府适。作者稱黃幾復善“治病”羔飞、但并不需要“三折肱”,言外之意是:他已經(jīng)有政績檐春,顯露了治國救民的才干逻淌,為什么還不重用,老要他在下面跌撞呢喇聊?
尾聯(lián)以“想見”領(lǐng)起恍风,與首句“我居北海君南海”相照應(yīng)誓篱。在作者的想象里,十年前在京城的“桃里春風”中把酒暢談理想的朋友凯楔,如今已白發(fā)蕭蕭窜骄,卻仍然像從前那樣好學不倦。他“讀書頭已白”摆屯,還只在海濱作一個縣令邻遏。其讀書聲是否還像從前那樣歡快悅耳,沒有明寫虐骑,而以“隔溪猿哭瘴溪藤”作映襯准验,就給整個圖景帶來凄涼的氛圍;不平之鳴廷没,憐才之意糊饱,也都蘊含其中。
黃庭堅推崇杜甫颠黎,以杜甫為學習榜樣另锋,七律尤其如此。但比較而言狭归,他的學習偏重形式技巧方面夭坪。他說:“老杜作詩,退之作文过椎,無一字無來處室梅,蓋后人讀書少,故謂韓疚宇、杜自作此語耳亡鼠。古之能為文章者,真能陶冶萬物灰嫉,雖取古人之陳言入于翰墨拆宛,如靈丹一粒,點鐵成金也讼撒』牒瘢”(《答洪駒父書》)而杜甫的杰出之處主要表現(xiàn)在以“窮年憂黎元”的激情股耽,藝術(shù)地反映了安史之亂前后的廣闊現(xiàn)實。詩的語言钳幅,也豐富多彩物蝙,元稹就贊賞“憐渠直道當時語,不著心源傍古人”的一面敢艰。當然诬乞,杜甫的不少律詩,也是講究用典的钠导;黃庭堅把這一點推到極端震嫉,追求“無一字無來處”,其流弊是生硬晦澀牡属,妨礙了真情實感的生動表達票堵。但這也不能一概而論。例如這首《寄黃幾復》逮栅,就可以說是“無一字無來處”悴势。但并不覺晦澀;有的地方措伐,還由于活用典故而豐富了詩句的內(nèi)涵特纤;而取《左傳》《史記》《漢書》中的散文語言入詩,又給近體詩帶來蒼勁古樸的風味侥加。
黃庭堅主張“寧律不諧而不使句弱”捧存。他的不諧律是有講究的,方東樹就說他“于音節(jié)尤別創(chuàng)一種兀傲奇崛之響官硝,其神氣即隨此以見”矗蕊。在這一點上,他也學習杜甫氢架。杜甫首創(chuàng)拗律傻咖,如“落花游絲白日靜,鳴鳩乳燕青春深”岖研,“有時自發(fā)鐘磐響卿操,落日更見漁樵人”等句,從拗折之中孙援,見波峭之致害淤。黃庭堅推而廣之,于當用平字處往往易以仄字拓售,如“只今滿坐且尊酒窥摄,后夜此堂空月明”,“黃流不解涴明月础淤,碧樹為我生涼秋”崭放,“清談落筆一萬字哨苛,白眼舉觴三百杯”等都句法拗峭而音響新異,具有特殊的韻味币砂。這首《寄黃幾復》亦然建峭。“持家”句兩平五仄决摧,“治病”句也順中帶拗亿蒸,其兀傲的句法與奇峭的音響,正有助于表現(xiàn)黃幾復廉潔干練掌桩,剛正不阿的性格边锁。
黃庭堅 : 黃庭堅(1045.8.9-1105.5.24),字魯直盆色,號山谷道人,晚號涪翁祟剔,洪州分寧(今江西省九江市修水縣)人隔躲,北宋著名文學家、書法家物延,為盛極一時的江西詩派開山之祖宣旱,與杜甫、陳師道和陳與義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