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 魏晉 阮籍 《詠懷八十二首·其一》
夜中不能寐巷折,起坐彈鳴琴。
薄帷鑒明月崖咨,清風(fēng)吹我襟锻拘。
孤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击蹲。
徘徊將何見署拟?憂思獨傷心。
夜中不能寐歌豺,夜里睡不著覺推穷。
起坐彈鳴琴。起床坐著彈琴类咧。
薄帷鑒明月馒铃,月光照在薄帷上。
清風(fēng)吹我襟痕惋。清風(fēng)吹著我的衣襟区宇。
孤鴻號外野,孤鴻(天鵝)在野外哀號值戳。
翔鳥鳴北林议谷。飛翔盤旋著的鳥在北林鳴叫。
徘徊將何見堕虹?這時徘徊會看到些什么呢卧晓?憂思獨傷心。
炎光:日光赴捞。
湍瀨(tuúnlài團賴):水流沙石之上叫作湍逼裆,也叫瀨。這句話的實際意思即指大水在沙石的河灘上流著赦政。
扶桑:傳說中的神樹名胜宇,據(jù)說太陽每早就從這棵樹上升起。說法詳見《山海經(jīng)》昼钻、《十洲記》掸屡。
長劍句:宋玉《大言賦》:“長劍梗邰伲葩倚天外∪黄溃”以上二句是用弓掛扶桑,劍倚天外來襯托此篇所寫的“雄杰士”的形象高大狈究。
砥礪碗淌,磨刀石盏求。二句是說,和“雄杰士”的形象比較起來亿眠,泰山小得如同一塊磨刀石碎罚,黃河窄得象一條帶子∧上瘢《史記·高祖功臣侯者表》:“使河如帶荆烈,泰山若礪,國以永寧竟趾,愛及苗裔憔购。”這里襲用其句岔帽。
莊周:戰(zhàn)國時期的唯心主義哲學(xué)家玫鸟,道家學(xué)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主張?zhí)摕o隨化犀勒,是沒落階級的代言人屎飘。著有《莊子》。
榮枯:本意是開花和枯萎贾费,一般引申為生死钦购、興衰等含義。
《莊子·列御寇》云:莊子臨死時褂萧,囑咐門人們待他死后把他的尸體丟在曠野上肮雨,不必埋葬。門人說箱玷,怕讓烏鳶啄食怨规。莊子說,埋下去叫螻蟻食锡足,拋在上面叫烏鳶食波丰,為什么要偏待烏鳶呢?以上四句是說舶得,莊子雖然達(dá)觀掰烟,但也不能長生不死;死后拋于曠野沐批,也不能逃避烏鳶的啄食纫骑。
雄杰士:阮籍所幻想的能擺脫人世,超然于天地之外的人物九孩。他的《大人先生傳》就是描繪的這樣一個形象先馆。
功名:這里指道德名聲。從此大:指一直響亮地傳下去躺彬。
魏晉之際煤墙,天下多故梅惯,政治嚴(yán)酷,名士多有生命之憂仿野。自古以來困擾著人們的生命倏忽如逝水的憂慮更迫切地擺在人們的面前铣减。面對人生短暫之憂,吃藥求仙者有之脚作,以擴展生命時間之長度葫哗;瘋狂享樂者有之,以增加有限生命的密度球涛。這幾乎已成了當(dāng)時士大夫企圖擺脫生命之憂的兩種基本生活態(tài)度劣针。但是,在詩人阮籍看來宾符,這兩種消極的人生態(tài)度并不能從本質(zhì)上超越人生的短暫酿秸,所以,《詠懷詩》中雖有大量憂生之嗟的作品魏烫,也有表現(xiàn)如何超越人生短暫的積極態(tài)度辣苏,提出不同于以上兩種生活態(tài)度的積極主張的作品,這就是《詠懷詩》第三十八首《詠懷·炎光延萬里》哄褒、第三十九首《詠懷·壯士何慷慨》兩首詩稀蟋。它們抒發(fā)了詩人欲建功立名、兼濟天下的豪情壯志呐赡,以為只有功名和事業(yè)才能擺脫人生的榮枯退客,只有忠義和氣節(jié)才能流令名于千古,從根本上超越生命之短暫链嘀。
第三十八首《詠懷·炎光延萬里》前六句以象征的手法萌狂,描繪了詩人心目中“雄杰士”的形象。開篇“炎光”二句出語恢弘怀泊,渲染出了一個極為雄闊的環(huán)境茫藏,為下四句直接描繪“雄杰士”的活動提供了一個無比壯闊的空間。這一聯(lián)作為起句霹琼,橫空而來务傲,奠定了全詩并吞宇內(nèi),包舉八荒的氣勢枣申∈燮希“彎弓”二句寫“雄杰士”的活動≈姨伲“扶尚铮”是傳說中東海日出處之神樹。全句是說“雄杰士”把彎彎的弓弦掛在扶桑樹上熄驼∠窈“長劍”句是說“雄杰士”把長劍倚靠在天外烘豹。字面上看這句出典于宋玉《大言賦》瓜贾,實則與前一句一樣诺祸,是以極度夸張之語刻畫了“雄杰士”無比高大的形象。這種夸張明顯帶有象征意味祭芦,所以大膽奇特而又不失之險怪筷笨,它與前二句壯闊的空間描寫在氣氛上十分諧和,更增強了此詩涵渾六合的壯浪氣象龟劲。接下“泰山”二句是寫“雄杰士”眼中所見胃夏。因為“雄杰士”形象無比高大,所以在他眼中昌跌,高高的泰山好像只是一塊磨刀石(砥礪)仰禀,長長的黃河也似乎只是一條衣帶。這二句出典于《史記·高祖功臣年表序》中的“封爵之誓”:“使河為帶蚕愤,泰山若厲(礪)答恶。國以永寧,爰及苗裔萍诱⌒ぃ”但誓詞乃是表示黃河不能成為帶,泰山也不能成為礪裕坊,故功臣后裔將永遠(yuǎn)享國的意思包竹。阮籍借用這二句卻賦予了新的意義,仍是為了烘托“雄杰士”的高大形象籍凝。
以上六句總的說來是刻畫“雄杰士”的形象周瞎,詩人是借以表現(xiàn)自已超越生命短暫的積極人生主張,即下文的“功名從此大”的意思饵蒂∩睿“視彼莊周子”以下四句是用了《莊子·列御寇》篇中的故事:莊子將死,他的學(xué)生要厚葬他苹享,莊子卻主張不要棺槨的天葬双絮,學(xué)生們說,天葬會被烏鳶食尸得问,莊子卻說:“在上為烏鳶食囤攀,在下為螻蟻食,奪彼與此宫纬,何其偏也!”莊子的回答本是很曠達(dá)的了焚挠,但詩用此典卻是表達(dá)詩人自己的人生態(tài)度,即人生無論是生(“榮”)還是死(“枯”)都不足倚憑漓骚,到頭來誰還不是為烏鳶螻蟻所食呢蝌衔!僅從此四句看榛泛,似乎詩人與莊周子對人生的態(tài)度沒有什么區(qū)別。莊子之榮枯不足賴就是齊生死噩斟,即視生死是同一的曹锨,沒有什么區(qū)別;阮籍雖從莊子的故事中也看出“榮枯何足賴”剃允,卻并不如莊子那樣以生死為同一的虛無沛简,他實際上要超越生死之界線,建立永恒的“功名”斥废。
所以椒楣,最后詩人用“豈若雄杰士,功名從此大”二句點明主題牡肉,收束全篇捧灰。他承認(rèn)莊子的命題:“榮枯何足賴”,但又指出:生命并不僅僅是一從生到死的過程统锤;雄杰之士便是以其“功名”毛俏,延續(xù)了自己的存在」蛄恚回顧開頭的描寫拧抖,便可以看出這一形象,實際是超越肉身生死的象征免绿。
關(guān)于這首詩古今多以為詩人是鄙薄“功名之輩”唧席,黃節(jié)先生的看法具有代表性。他說:“‘雄杰士’——即指上掛弓嘲驾、倚劍淌哟、礪山、帶河——功名之輩辽故⊥讲郑‘豈若’二字,有不與為伍意誊垢。亦猶傳所云:‘不與堯舜齊德掉弛,不與湯武并功’也∥棺撸”以為詩人用“豈若”二字否定了“雄杰士”殃饿,而實際上詩人是說“莊周子”的人生主張不如“雄杰士”的人生態(tài)度那樣真正超越了生死之限,建立了永恒的功名芋肠。當(dāng)然乎芳,阮籍在《詠懷詩》也說過否定功名的話,但這大都是在他感覺到功名無法實現(xiàn)的時候。
阮籍五言《詠懷》詩八十二首奈惑。這是第一首吭净。阮籍《詠懷》詩(包括四言《詠懷》詩十三首),是他一生詩歌創(chuàng)作的總匯肴甸〖叛常《晉書·阮籍傳》說:“作《詠懷》詩八十余篇,為世所重雷滋〔怀牛”這是指他的五言《詠懷》詩文兢,可見他的五言《詠懷》詩無散失晤斩。這八十二首詩是詩人隨感隨寫,最后加以輯錄的姆坚,皆有感而作澳泵,而非一時之作。雖然如此兼呵,第一首仍有序詩的作用兔辅,所以清人方東樹說:“此是八十一首發(fā)端,不過總言所以詠懷不能已于言之故击喂∥Γ”(《昭昧詹言》卷三)這是有道理的。
阮籍生活在魏懂昂、晉之際介时,他有雄心壯志×璞颍《晉書·阮籍傳》說:“籍本有濟世志沸柔,屬魏、晉之際铲敛,天下多故褐澎,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與世事伐蒋,遂酣飲為常工三。”由于當(dāng)時政治黑暗先鱼,壯志難酬俭正,所以陶醉酒中。其實酒并不能澆愁型型,他的憂愁和苦悶段审,終于發(fā)而為《詠懷》詩。
“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寺枉∫忠”這兩句出自王粲《七哀三首》(其二):“獨夜不能寐,攝衣起撫琴姥闪∈嘉”王粲夜不能寐,起而彈琴筐喳,是為了抒發(fā)自己的憂思催式。阮籍也是夜不能寐,起而彈琴避归,也是為了抒發(fā)憂思荣月,而他的憂思比王粲深刻得多。王粲的憂思不過是懷鄉(xiāng)引起的梳毙,阮籍的憂思卻是在險惡的政治環(huán)境中產(chǎn)生的哺窄。南朝宋顏延之說:“阮籍在晉文代,常慮禍患账锹,故發(fā)此詠耳萌业。”(《文選》李善注引)李善說:“嗣宗身仕亂朝奸柬,成辏恐罹謗遇禍,因茲發(fā)詠廓奕”瘢”這是說,阮籍生活在魏晉之際這樣一個黑暗時代懂从,憂讒畏禍授段,所以發(fā)出這種“憂生之嗟”。清人何焯認(rèn)為:“籍之憂思所謂有甚于生者番甩,注家何足以知之侵贵。”(《義門讀書記》卷四十六)何氏以為阮籍的“憂思”比“憂生之嗟”更為深刻缘薛,注家并不了解這一點窍育。一般讀者當(dāng)然更是無法弄清究竟是何種“憂思”。不過宴胧,《晉書·阮籍傳》說:“(阮籍)時率意獨駕漱抓,不由徑路,車跡所窮恕齐,輒慟哭而反乞娄。嘗登廣武、觀楚、漢戰(zhàn)處仪或,嘆曰:‘時無英雄确镊,使豎子成名!’登武牢山范删,望京邑而嘆蕾域。”由此或可得其仿佛到旦。史載詩人“善彈琴”旨巷,他正是以琴聲來排泄心中的苦悶。這里以“不能寐”添忘、“起坐”采呐、“彈鳴琴”著意寫詩人的苦悶和憂思。
詩人沒有直接點明詩中所抒發(fā)的“憂思”昔汉,卻寫道:“薄帷鑒明月懈万,清風(fēng)吹我襟“胁。”寫清澈如水的月光照在薄薄的帳幔上,寫帶有幾分涼意的清風(fēng)吹拂在詩人的衣襟上口予,造成一種凄清的氣氛娄周。這似乎是在寫自然景色,但是沪停,景中有人煤辨。因為在月光下徘徊的是詩人,清風(fēng)吹拂的是詩人的衣襟木张。所以众辨,可以說寫景正是為了寫人。這樣寫舷礼,比直接寫人鹃彻,更富有藝術(shù)效果,使人感到含蓄不盡妻献,意味無窮蛛株。
“孤鴻號野外,翔鳥鳴北林育拨〗髀模”是繼續(xù)寫景。是寫孤鴻在野外哀號熬丧,而盤旋的飛鳥在北林上悲鳴笋粟。如果說,上兩句是寫詩人的所見,這兩句就是寫詩人的所聞害捕。所見者清風(fēng)唆香、明月,所聞?wù)啉櫶柖滞АⅧB鳴躬它,皆以動寫靜,寫出寂靜凄清的環(huán)境东涡,以映襯詩人孤獨苦悶的心情冯吓。景中有情,情景交融疮跑。但是组贺,《文選六臣注》中,呂延濟說:“夜中祖娘,喻昏亂失尖。”呂向說:“孤鴻渐苏,喻賢臣孤獨在外掀潮。翔鳥,鷙鳥琼富,以比權(quán)臣在近仪吧,謂晉文王【厦迹”好像詩中景物皆有所指薯鼠,如此刻意深求,不免有些牽強附會械蹋。
“徘徊將何見出皇?憂思獨傷心』└辏”在月光下郊艘,清風(fēng)徐來,詩人在徘徊谱醇,孤鴻暇仲、翔鳥也在空中徘徊,月光朦朧副渴,夜色蒼茫奈附,他(它)們見到什么:一片茫茫的黑夜。所以“憂思獨傷心”煮剧。這表現(xiàn)了詩人的孤獨斥滤、失望将鸵、愁悶和痛苦的心情,也為五言《詠懷八十二首》定下了基調(diào)佑颇。
阮籍五言《詠懷八十二首》顶掉,是千古杰作,對中國古代五言詩的發(fā)展做出了貢獻(xiàn)挑胸。但是劉勰說:“阮旨遙深痒筒。”(《文心雕龍·明詩》)鐘嶸說:“厥旨淵放茬贵,歸趣難求簿透。”(《詩品》上)李善說:“文多隱避解藻,百代之下老充,難以情測∶螅”(《文選》卷二十三)都說明阮籍詩隱晦難解啡浊。阮詩隱晦難解的原因,主要是由于多用比興手法胶背。而這是特定的時代和險惡的政治環(huán)境及詩人獨特的遭遇造成的巷嚣。
阮籍 : 阮籍,三國魏詩人树枫。字嗣宗直焙。陳留(今屬河南)尉氏人。竹林七賢之一砂轻,是建安七子之一阮瑀的兒子奔誓。曾任步兵校尉,世稱阮步兵搔涝。崇奉老莊之學(xué)厨喂,政治上則采謹(jǐn)慎避禍的態(tài)度。阮籍是“正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