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十二郎文
《祭十二郎文》妓灌，唐代韓愈作品，寫于貞元十九年（按《文苑英華》說是寫于五月二十六日蜜宪，應(yīng)是筆誤虫埂，因是年六月下旬十二郎還寫過信），文章的十二郎是指韓愈的侄子韓老成圃验，“八仙”中著名的韓湘子即是老成之十七子掉伏。十二郎與韓愈兩人自幼相守，由長嫂鄭氏撫養(yǎng)成人澳窑，共歷患難斧散，因此感情特別深厚。但是長大之后摊聋，韓愈本人在外飄泊鸡捐，與十二郎很少見面。孟郊告知韓老成六月二日已逝麻裁，但韓愈又疑問六月二十二日老成還在寫信箍镜，種種的疑點(diǎn)讓韓愈悲從中來。韓愈在文中提到自己的衰老“吾年未四十煎源，而視茫茫鹿寨，而發(fā)蒼蒼，而齒牙動搖”薪夕。
原文
年脚草、月、日原献，季父愈聞汝喪之七日馏慨，乃能銜哀致誠，使建中遠(yuǎn)具時羞之奠姑隅，告汝十二郎之靈：
嗚呼写隶！吾少孤，及長讲仰，不省所怙慕趴，惟兄嫂是依。中年鄙陡，兄歿南方冕房，吾與汝俱幼，從嫂歸葬河陽趁矾。既又與汝就食江南耙册。零丁孤苦，未嘗一日相離也毫捣。吾上有三兄详拙，皆不幸早世帝际。承先人后者，在孫惟汝饶辙，在子惟吾蹲诀。兩世一身，形單影只弃揽。嫂嘗撫汝指吾而言曰：“韓氏兩世侧甫，惟此而已！”汝時尤小蹋宦，當(dāng)不復(fù)記憶披粟。吾時雖能記憶，亦未知其言之悲也冷冗。
吾年十九守屉，始來京城。其后四年蒿辙，而歸視汝拇泛。又四年，吾往河陽省墳?zāi)顾脊啵鋈陱纳﹩蕘碓岚嘲取Ｓ侄辏嶙舳┫嘤阢曛萏┏ィ陙硎∥嵯ㄊ亍Ｖ挂粴q，請歸取其孥耗跛。明年裕照，丞相薨。吾去汴州调塌，汝不果來晋南。是年，吾佐戎徐州羔砾，使取汝者始行负间，吾又罷去，汝又不果來姜凄。吾念汝從于東政溃，東亦客也，不可以久檀葛。圖久遠(yuǎn)者玩祟，莫如西歸，將成家而致汝屿聋。嗚呼空扎！孰謂汝遽去吾而歿乎！吾與汝俱少年润讥，以為雖暫相別转锈，終當(dāng)久相與處，故舍汝而旅食京師楚殿，以求斗斛之祿撮慨。誠知其如此，雖萬乘之公相脆粥，吾不以一日輟汝而就也砌溺。
去年，孟東野往变隔。吾書與汝曰：“吾年未四十规伐，而視茫茫，而發(fā)蒼蒼匣缘，而齒牙動搖猖闪。念諸父與諸兄，皆康強(qiáng)而早逝肌厨。如吾之衰者培慌，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柑爸，汝不肯來吵护，恐旦暮死，而汝抱無涯之戚也表鳍！”孰謂少者歿而長者存何址，強(qiáng)者夭而病者全乎！
嗚呼进胯！其信然邪用爪？其夢邪？其傳之非其真邪胁镐？信也偎血，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乎？汝之純明而不克蒙其澤乎盯漂？少者颇玷、強(qiáng)者而夭歿，長者就缆、衰者而存全乎帖渠？未可以為信也。夢也竭宰，傳之非其真也空郊，東野之書份招，耿蘭之報(bào)，何為而在吾側(cè)也狞甚？嗚呼锁摔！其信然矣！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哼审！汝之純明宜業(yè)其家者谐腰，不克蒙其澤矣！所謂天者誠難測涩盾，而神者誠難明矣十气！所謂理者不可推，而壽者不可知矣春霍！
雖然砸西，吾自今年來，蒼蒼者或化而為白矣终畅，動搖者或脫而落矣籍胯。毛血日益衰，志氣日益微离福，幾何不從汝而死也杖狼。死而有知，其幾何離妖爷；其無知蝶涩，悲不幾時，而不悲者無窮期矣絮识。
汝之子始十歲绿聘，吾之子始五歲。少而強(qiáng)者不可保次舌，如此孩提者熄攘，又可冀其成立邪！嗚呼哀哉彼念！嗚呼哀哉挪圾！
汝去年書云：“比得軟腳病，往往而劇逐沙。”吾曰：“是疾也哲思，江南之人，常常有之吩案。”未始以為憂也棚赔。嗚呼！其竟以此而殞其生乎？抑別有疾而至斯乎靠益？汝之書丧肴，六月十七日也。東野云捆毫，汝歿以六月二日闪湾；耿蘭之報(bào)無月日冲甘。蓋東野之使者绩卤，不知問家人以月日；如耿蘭之報(bào)江醇，不知當(dāng)言月日濒憋。東野與吾書，乃問使者陶夜，使者妄稱以應(yīng)之耳凛驮。其然乎？其不然乎条辟？
今吾使建中祭汝黔夭，吊汝之孤與汝之乳母。彼有食羽嫡，可守以待終喪本姥，則待終喪而取以來；如不能守以終喪杭棵，則遂取以來婚惫。其余奴婢，并令守汝喪魂爪。吾力能改葬先舷，終葬汝于先人之兆，然后惟其所愿滓侍。
嗚呼蒋川！汝病吾不知時，汝歿吾不知日撩笆，生不能相養(yǎng)于共居捺球，歿不能撫汝以盡哀，斂不憑其棺浇衬，窆不臨其穴懒构。吾行負(fù)神明，而使汝夭耘擂；不孝不慈胆剧，而不能與汝相養(yǎng)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秩霍，一在地之角篙悯，生而影不與吾形相依，死而魂不與吾夢相接铃绒。吾實(shí)為之鸽照，其又何尤！彼蒼者天颠悬，曷其有極矮燎！自今已往，吾其無意于人世矣赔癌！當(dāng)求數(shù)頃之田于伊潁之上诞外，以待馀年，教吾子與汝子灾票，幸其成峡谊；長吾女與汝女，待其嫁刊苍，如此而已既们。
嗚呼！言有窮而情不可終正什，汝其知也邪啥纸！其不知也邪！嗚呼哀哉埠忘！尚饗脾拆！
譯文
某年、某月莹妒、某日名船，叔父韓愈在聽說你去世后的第七天，才得以含著哀痛向你表達(dá)誠意旨怠，并派建中在遠(yuǎn)方備辦了應(yīng)時的鮮美食品作為祭品渠驼，告慰你十二郎的魂靈：
唉，我自幼喪父鉴腻，等到大了迷扇，不知道父親是什么模樣，只好靠哥嫂撫養(yǎng)爽哎。哥哥在中年時死在南方蜓席，我和你都還小，跟隨嫂嫂把靈柩送回河陽安葬课锌。隨后又和你到江南謀生厨内，孤苦零丁祈秕，一天也沒有分開過。我上面本來有三個哥哥雏胃，都不幸早死请毛。繼承先父的后代，在孫子輩里只有你瞭亮，在兒子輩里只有我方仿。子孫兩代各剩一人，孤孤單單统翩。嫂子曾經(jīng)撫摸著你指著我說：“韓氏兩代仙蚜，就只有你們兩個了!”那時你比我更小，當(dāng)然記不得了唆缴；我當(dāng)時雖然能夠記事鳍征，但也還不能體會她話中的悲涼啊!
我十九歲時黍翎，初次來到京城參加考試面徽。四年以后，才回去看你匣掸。又過了四年趟紊，我去河陽憑吊祖先的墳?zāi)梗錾夏阕o(hù)送嫂嫂的靈柩來安葬碰酝。又過了兩年霎匈，我在汴州輔佐董丞相，你來看望我送爸，留下住了一年铛嘱，你請求回去接妻子兒女。第二年袭厂，董丞相去世墨吓，我離開汴州，你沒能來成纹磺。這一年帖烘，我在徐州任職，派去接你的人剛動身橄杨，我就被免職秘症，你又沒來成。我想式矫，你跟我在東邊的汴州乡摹、徐州，也是客居采转，不可能久状狭；從長遠(yuǎn)考慮，還不如我回到西邊去锄列，等在那里安下家再接你來图云。唉!誰能料到你竟突然離我而死呢?當(dāng)初，我和你都年輕邻邮，總以為雖然暫時分別竣况，終究會長久在一起的。因此我離開你而旅居長安筒严，以尋求微薄的俸祿丹泉。假如真的知道會這樣，即使讓我做高官厚祿的公卿宰相鸭蛙，我也不愿因此離開你一天而去赴任啊!
去年摹恨，孟東野到你那里去時，我寫給你的信中說：“我年紀(jì)還不到四十歲娶视，但視力模糊晒哄，頭發(fā)花白，牙齒松動肪获。想起各位父兄寝凌，都在健康強(qiáng)壯的盛年早早去世，像我這樣衰弱的人孝赫，難道還能長活在世上嗎?我不能離開(職守)较木，你又不肯來，恐怕我早晚一死青柄，你就會有無窮無盡的憂傷伐债。”誰能料到年輕的卻先死了，而年老的反而還活著致开，強(qiáng)壯的早早死去峰锁，而衰弱的反而還活在人間呢?
唉!是真的這樣呢?還是在做夢呢?還是這傳來的消息不可靠呢?如果是真的，那么我哥哥有(那么)美好的品德反而早早地絕后了呢?你(那么)純正聰明反而不能承受他的恩澤呢?難道年輕強(qiáng)壯的反而要早早死去喇喉，年老衰弱的卻應(yīng)活在世上嗎?實(shí)在不敢把它當(dāng)作真的啊!如果是夢祖今，傳來的噩耗不是真的，可是東野的來信拣技，耿蘭的報(bào)喪千诬，卻又為什么在我身邊呢?啊!大概是真的了!我哥哥有美好的品德竟然早早地失去后代，你純正聰明膏斤，本來是應(yīng)該繼承家業(yè)的徐绑，現(xiàn)在卻不能承受你父親的恩澤了。這正是所謂蒼天確實(shí)難以揣測莫辨，而神意實(shí)在難以知道了!也就是所謂天理不可推求傲茄，而壽命的長短無法預(yù)知啊!
即使這樣毅访，我從今年以來，花白的頭發(fā)盘榨，全要變白了喻粹，松動的牙齒，也像要脫落了草巡，身體越來越衰弱守呜，精神也越來越差了，過不了多久就要隨你死去了山憨。如果死后有知查乒，那么我們又能分離多久呢?如果我死后無知，那么我也不能悲痛多少時間了郁竟，而(死后)不悲痛的時間卻是無窮無盡的玛迄。
你的兒子才十歲，我的兒子才五歲棚亩，年輕強(qiáng)壯的尚不能保全蓖议，像這么大的孩子，又怎么能希望他們成人立業(yè)呢?啊蔑舞，悲痛啊拒担，真是悲痛!
你去年來信說：“近來得了軟腳病，時常(發(fā)作)疼得厲害攻询。”我說：“這種病，江南人常常得州弟。”沒有當(dāng)作值得憂慮的事钧栖。唉，(誰知道)竟然會因此而喪了命呢?還是由于別的病而導(dǎo)致這樣的不幸呢?
你的信是六月十七日寫的婆翔。東野說你是六月二日死的拯杠，耿蘭報(bào)喪時沒有說日期。大概是東野的使者不知道向你的家人問明日期啃奴，而耿蘭報(bào)喪竟不知道應(yīng)該告訴日期?還是東野給我寫信時潭陪，才去問使者，使者胡亂說個日期應(yīng)付呢?是這樣呢?還是不是這樣呢?
現(xiàn)在我派建中來祭奠你最蕾，安慰你的孩子和你的乳母依溯。他們有糧食能夠守喪到喪期終了，就等到喪期結(jié)束后再把他們接來瘟则；如果不能守到喪期終了黎炉，我就馬上接來。剩下的奴婢醋拧，叫他們一起守喪慷嗜。如果我有能力遷葬淀弹，最后一定把你安葬在祖墳旁，這樣以后庆械，才算了卻我的心愿薇溃。
唉，你患病我不知道時間缭乘，你去世我不知道日子痊焊，活著的時候不能住在一起互相照顧，死的時候沒有撫尸痛哭忿峻，入殮時沒在棺前守靈薄啥，下棺入葬時又沒有親臨你的墓穴。我的行為辜負(fù)了神明逛尚，才使你這么早死去垄惧，我對上不孝，對下不慈绰寞，既不能與你相互照顧著生活到逊，又不能和你一塊死去。一個在天涯滤钱，一個在地角觉壶。你活著的時候不能和我形影相依，死后魂靈也不在我的夢中顯現(xiàn)件缸，這都是我造成的災(zāi)難铜靶，又能抱怨誰呢?天哪，(我的悲痛)哪里有盡頭呢?
從今以后他炊，我已經(jīng)沒有心思奔忙在世上了!還是回到老家去置辦幾頃地争剿，度過我的余年。教養(yǎng)我的兒子和你的兒子痊末，希望他們成才蚕苇；撫養(yǎng)我的女兒和你的女兒，等到她們出嫁凿叠，(我的心愿)如此而已涩笤。
唉!話有說完的時候，而哀痛之情卻不能終止盒件，你知道呢?還是不知道呢?悲哀啊!希望享用祭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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